春畦生百药 花叶香初霁 ——药圃类古典诗词赏析
迄至清代,诗(词)名和诗(词)句中包含“药圃”“药园”“药畦”“药阑”“药栏”“种药”词组的诗词作品数量可观。在“中华诗词网”中,目前可以检出此类诗词作品1338首,隋代以前仅有南北朝文学家庾肩吾的一首《和竹斋诗》,余者均为唐代至清代的作品。其中,“药圃”诗词283首,“药园”诗词59首,“药畦”诗词107首,“药阑”诗词159首,“药栏”诗词493首,“种药”诗词235首。
圃,是指种植蔬菜、瓜果、花草等的园地。药圃即为栽种药材的园地。药园在多数情况下与药圃同义,有时特指官家培养中药人才的教学实践基地。药畦是指园地中专门用于栽种药材的小地块。阑、栏通常指栏杆、篱笆,诗词中写到药阑、药栏其实也是意在叙写药圃。本文将包含“药圃”“药园”“药畦”“药阑”“药栏”“种药”词组的诗词作品统称为药圃类诗词。
古典诗词中的药圃类诗词,勾勒出了一幅幅富有生活情趣的药材种植史风俗画。
辟圃种药成时尚
居家栽种药用植物始于古代。东晋文学家陶渊明辞官归隐后写过与药用花卉菊有关的诗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饮酒·其五》)“芳菊开林耀,青松冠岩列。”(《和郭主簿二首》)陶渊明诗中在居所周边营造的“秋菊盈园”景观,就是他的药圃。他喜爱菊,因为菊具有“贞秀”的品格,同时也因为菊具有药用价值:“酒能祛百虑,菊解制颓龄。”(《九日闲居》)正如将菊花列为上品药材的《神农本草经》所言:“久服利血气,轻身耐老,延年。”
进入唐代后,文人雅士在居所附近辟建药圃,种植药材逐渐成为一种时尚。“入门石径半高低,闲处无非是药畦。”(唐代姚合《崔少卿鹤》)据初步统计,唐、宋、元、明、清各代的药圃类诗词作品数量依次为105首、189首、129首、541首、421首。为后世留下药圃类诗词作品的知名文人也层出不穷,唐代有王维、常建、杜甫等,宋代有梅尧臣、欧阳修、司马光等,明代有王夫之、丁鹤年、林鸿等,清代有龚鼎孳、屈大均、顾贞观等。由此可见,药圃类诗词是历朝长盛不衰的创作选题,“药圃”也成了历代文人笔下常见的一个物象。
庭院药圃无凡草
文人、隐士的庭院药圃栽种什么药用植物,一方面取决于地域、气候等自然条件,另一方面又与个人的喜好、生存状态、保健需求、理念追求等主体因素密切相关。从选择药材品种的主观意图来看,可以将庭院药圃区分为三种类型。
其一,花草观赏兼药食两用型药圃。“春畦生百药,花叶香初霁。好容似风光,偏来入丛蕙。”(唐代钱起《蓝田溪杂咏二十二首·药圃》)春天来临,药圃中草木萋萋,花卉渐次开放,色彩艳丽,花香四溢,令人心旷神怡。“芍药丁香手里栽,临行一日绕千回。”(唐代王建《别药栏》)“花深人静。帘锁御香清昼永。红药阑干。玉案春风窈窕间。”(宋代李祁《减字木兰花·梨花院宇》)春风拂过,红紫色芍药便开遍了大江南北。
宋末元初学者方一夔的《药圃五咏》依次描写了杞菊、甘菊、白术、川芎、茯苓五种药材:“药中有杞菊,甘食比蔬菜。”(《药圃五咏·其一》)“十年种药满幽溪,花吐茵陈万紫齐。”(清代彭孙贻《茵陈花》)上述家种药材均属于药食两用植物,在不同生长期,有的直接食用其嫩芽或花朵,有的制作成代茶饮。
其二,养生保健、疗疾治病为主型药圃。文人雅士由于秉性耿介、愤世嫉俗,大多经历坎坷,生活困顿、体弱多病。辟筑药圃首先考虑养生保健、治疗常见疾病的需求。“前年槿篱故,新作药栏成。香草为君子,名花是长卿。……蔗浆菰米饭,蒟酱露葵羹。”(唐代王维《春过贺遂员外药园》)“病入宜甘菊,栏荒种药苗。”(明代邱云霄《病中寄蓝湛斋求甘菊》)香草、徐长卿、蔗浆(甘蔗汁)、菰米、蒟酱(篓叶)、露葵、甘菊等药材,既可内服又可外用,大多可用于加工为药粥等膳食。
其三,舒活筋骨、修身养性为主型药圃。许多文人雅士耻于阿谀、不善逢迎,因而仕途不顺、官场失意,退隐后或者履职之余,选择植蔬种药来排除烦恼,纾解身心。
唐德宗建中年间,诗人韦应物任滁州刺史期间,写过一首五言古风诗《种药》:“好读神农书,多识药草名。持缣购山客,移莳罗众英。……悦玩从兹始,日夕绕庭行。州民自寡讼,养闲非政成。”他从山客手里买来药苗,浇水除草,精心莳弄。为茁壮成长的药草感到舒心的同时,也因在自己的治理下民风淳朴、纠纷不多而感到愉悦。
寺观药圃有风景
追求静心修行的佛教僧人、道教道人,通常将寺庙、宫观建在远离喧闹尘世的深山老林之中。为了满足养生保健和治疗疾患的需要,在寺庙、道观开垦荒地,种植适宜在当地生长的常用药材。“春日祥光满,秋风瑞实成。黄精宜益寿,萱草足忘情。”(宋末元初白珽《题洞霄宫药圃》)“晓汲云泉灌药畦,仙家宛似武陵溪。”(明代李时行《题女道士院》)寺庙、宫观周边的药圃,成为值得来访者观赏的一道绝妙的风景。
道教圣地的宫观,若有炼丹道人留居,周边荒地时常被辟建为药圃。“烟锁烧丹灶,春生种药蹊。白头陈道士,此处乐幽栖。”(明代陈琏《玄天观》)以魏晋时期葛玄、葛洪为代表的道教炼丹家、医药家,在道教名山福地留下众多的种药、炼丹遗迹。宫观药圃的景象通常成为宫观兴衰的重要表征。“仙迹追寻路已迷,石坛高望四山低。红尘路远人稀到,绿树云深鸟乱啼。种药园荒繁枣栗,炼丹房冷锁云霓。葛翁不见重来日,洞口桃花吐正齐。”(明代钟顺《葛仙坛》)(转自中国中医药报 作者:王续琨 大连理工大学公共管理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