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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年缘定中医

时间:2024-04-23 15:06:07 作者:liujian 点击浏览:

  

中医中专毕业,从乡卫生院到县中医院,从县政府到市政府,又到市中医院任院长,再捡起中医,从中级职称直至临近退休晋升正高职称——


我这一生与中医结缘,回想起来是命中注定。即便是在离开医生这个职业而从事行政工作的十九年里,我也时时牵挂着承载我青春和梦想的中医,这种牵挂最终让我重新成为一名中医医生,并在离退休一步之遥的时候取得中医内科主任医师资格。

一、中医中专

同中医的缘分还得从我孩童时说起。在我儿时的记忆里,乡医院青瓦木屋的院落、药房里叮叮当当的捣药声和淡淡的中药味,还有白胡子老中医杨济生慈祥的面孔构成了我对医院、医生和医学的全部认知。那时候,经常发烧咳嗽拉肚子的我,总是被父亲背去乡医院找杨济生爷爷开中药,我的童年也差不多是在苦涩的药水陪伴中度过的。

1981年,十五岁的我经过高考预选和正式的高考,成绩只能读中专。沮丧的我原本打算复读一年,不想父亲却说,中专咋了?你是全村第一个考上学校的。填志愿时,班主任老师说地区中医学校不错,问我愿不愿意学医。那时的我对中医和西医的认识是模糊的,想起父母对杨济生老中医敬重的样子,认为医生这个职业不错。就这样,四十三年前,我进了中医的门。

进入地区中医学校的我在学习上是努力的,历次考试都名列年级前茅。毕业前参加全省六所中医学校统考,我取得全校第一的成绩,学校为我颁发了优秀生毕业证书和五十元的奖学金。当然,三年的学习使我对中医和西医有了全新的认识。当不少同学后悔不该学中医时,有一件事却让我对中医产生了特殊的感情。

这就是我亲眼看见了自己身上的经络!那是1982年下半年的某一天,针灸老师说在纸板上练习针刺的指力到一定程度后可以试着在自己身上扎针。一个中午,教室里不少同学正伏桌午休,自以为已有相当指力的我壮着胆子把一根银针扎进了自己右腿的足三里穴。这时,一件让我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的事情发生了,从我右腿的足三里至踝关节竟然出现了一条约有筷头粗的笔直的白色线条,这条白线的位置、走向同教材上说的足阳明胃经完全一致。兴奋的我大呼小叫地喊醒了教室里的同学,让同学们见识了我的足阳明胃经。当天下午,针灸老师来上课,有同学举手说我中午把经络扎出来了。老师好奇地让我再扎一次,于是我又重复了中午的操作。然而,这一次那条白线仅有中午的三分之二长。不过,这条白线依然是那样赫然在目。虽然从这以后我再没有扎出过自己的经络,但只要有谁否定经络的存在,我都会粗喉咙大嗓门地同他争辩不休。

二、从乡卫生院到县中医院

1984年8月,中专三年后我居然分在了自己老家的乡卫生院,同杨济生爷爷成了同事!

乡卫生院的职工不到十个人,我是唯一有学历而且最年轻的医生,年轻到仅有十八岁,一副中学生的模样。坐在青瓦木屋的诊断室,闻着药房飘来的淡淡中药味,我一边尽心竭力以仅有的医学知识和医院仅有的条件诊治每一位患者,一边利用空余时间读书学习,而且保持了早上六点起床晨读背诵的习惯。从那个时候起的多年里,我早上起床后都要读诵半小时以上。读诵的内容有中医汤头、经典条文、古诗文。我得感谢那些年的晨读,让我直到满头白发的今天还能背出一千多个汤头,还能背出中医经典的重要条文,还能背出不少古诗文。

我的老师——全国第一、二批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李孔定,以及地区卫生局中医科科长李培老师觉得我应该去更大一点的平台锻炼,后来我去了县中医院工作。

县中医院的内儿科病区五十来张病床,患者总是把床位挤得满满的,我也因此有写不完的病历。我们几个住院医生都是学中医的,虽然要给患者开西药、输液,但几乎每位患者都用了中医的治疗方法,不少患者只用了中医中药,当时一些病例的中医治疗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记得一个老年男性肺结核咯血患者,用过多种中西医办法但咯血始终如故。主任会诊后说,久病多瘀,试试活血止血法,可用三七、炒蒲黄各三十克研末,每次五克,每日三次冲服。用了这个办法后,患者从服药的次日开始竟然未再咯血,这让我深感神奇。还有位细菌性痢疾的三岁女童让我无法忘记。虽然每天中西药并用,但这位女童下利脓血已达四十余天,体温一直徘徊在摄氏三十九度左右。山穷水尽时,主任说,干脆停用所有西药,不再输液,就让家长给女童熬菜粥喝,并到田野采集马齿苋、辣蓼草煎水,时时饮服。让人难以置信的是,第二天开始,这位患儿的体温、下利、精神明显好转,三天后体温正常,下利停止,一周后痊愈出院。

三、成都中医大函授

1985年,成都中医学院成人学历教育中医函授招生,我们县里约有六十多人参加考试,结果只有包括我在内的三个考生成为这一届的学员。学校在各个地市设立中心函授站,我的老师李孔定是函授站的站长,这是一个极端负责的站长。

每门课程都要集中一到两周时间面授,授课老师除李孔定本人外,有本地区著名的中医,有成都中医学院的李明富、李仲愚、郑孝昌、李克光、李克淦、邹学熹、张发荣等中医大家,还请来了朱良春、周仲瑛等全国知名的中医大师。四年的函授时光,我把中医教材的内容重新全面学习了一次,将教材所选的方剂和经典条文几乎都背了下来,并被中心函授站推荐为学院表彰的优秀学员。

函授毕业前后,我寻思着在学术上要有点作为。于是,试着写论文、做课题,居然有几篇文章一投就被杂志社采用,申报的一项科研也中标省级主管部门的课题。这之后不久,一件改变我命运的事情发生了。县政府要选调写行政公文的秘书,有人说我发表过论文,就推荐了我。当时的我一心只想搞专业,而且还做着考研梦,正拼命地学习英语,自然是不愿意去的。院长说,政府那边等着,先去,不想干就回来。

然而,这一去就是十九年!

四、从县、市政府到市中医院

从医院到政府,笔还是那支笔,但笔下的内容却从病历变成了公文。县政府有写不完的文稿,好在我很快从一个对公文一窍不通的医生成了行政文稿的熟手,跟同事相处得也颇为愉快。不久,又任了副科长、科长,看起来,我已俨然是一位公务人员了。然而,闲暇看书,翻得最多的还是中医书。县里一个职业学校开办中医班,希望我利用周末和晚上给学生上课,我欣然应允,一则可以温习中医课程,二则可以赚些钱补贴家用。政府的同事有生病的,也总爱咨询我,有时也让我开中药处方。

县政府的日子一晃就是五年,我有可能被安排到部门或乡镇任职。就在这个时候,市政府又要选调写公文的秘书。虽然我的初始学历让市政府领导颇为犹豫,但最终还是把我调到了市政府。在市政府这一干就是十四年多,为五任市长起草过文稿。前后算起来,组织和参与撰写的市县政府工作报告竟有二十个,写过的文稿摞起来,肯定超过了我的身高。

从事行政文秘,需要学点相关知识,于是我又读了经济管理的函授、法律专业的自考。然而,我始终觉得自己喜欢的还是中医。身在行政机关,我却给自己制定了中医学习计划,既温习以前的课程,又选看古人的医籍、今人的新著,而且开启了《周易》《论语》等中华传统文化学习之旅。这个过程让我眼界大开,也让我认定根植于中华传统文化的中医是自己心灵的归宿。

让我感动的是,虽然我离开中医这个职业多年,但我的中医老师始终牵挂着我。李孔定老师经常用他那遒劲的碑体给我写信,讲中医的人、中医的事,讲他最新的诊疗心得,而且还给我买了不少中医和传统文化方面的书,有时是邮寄给我,有时是亲自送到我家里。

2010年下半年,一件让我梦想成真的事情发生了。我的老师李培在市中医院书记院长一肩挑已二十余年,因为年龄原因,需要卸任院长。这时,不少人推荐我到中医院去。虽然我有可能到县上、到部门任职,但如果到中医院,我就可以重新成为一名中医!组织经过慎重考察,在这年的11月26日把我送到了市中医院,同我的老师李培分别任这家医院的院长和书记。

五、从中级职称到副高

我的老师李孔定病重在市中医院住院已经多日,这是他人生的最后时光,这之前他拖着罹患癌症的身躯用三年时间为本地区培养了又一批中医高级人才。我到医院上班的第一天,老师托病区主任告诉我,想见见我。当我来到老师的病床前,老师用慈祥的目光看着我,微微笑着,却并不说什么。我知道,老师对我回到中医队伍非常高兴。我附在老师的耳边说,老师放心,我会努力为中医做事,努力为中医院做事,努力成为一名好的中医,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在第一次医院干部会上,我作出围绕“患者、职工、医院、责任”八个字履行职责的承诺,我把自己的理想定格在做一名好院长、做一名好中医上。

从医院到行政机关再回到医院,这十九年医疗环境已经发生很大变化,院长的担子很沉重,好在我的老师李培书记同我肝胆相照,让我在繁忙之余颇感踏实。然而,医院管理大有学问,我感到既有的知识和经验是不够用的。2013年,我参加了国家中医药管理局举办的第一期中医医院职业化管理研修班。这个研修班学习时间一年,不仅课程让我兴趣盎然,而且一批国内知名的中医三甲医院一把手在这个班上,同学之间的交流让我很是受益。每一次集中学习,我都在思考自己医院的事;每一次回到医院,我都会有不少新的举措,我的医院也在这些举措中悄悄发生着新的变化。

我知道,全国三甲医院的院长都是医学专家,而我仅仅是一名中医医师,我得晋升职称。尽管多年没有参加过中医考试,2012年,我还是毫不犹豫地报名参加了中医内科中级职称资格考试。临近考试前,我请了公休假,把自己关在家里,每天早上六点起床,晚上十一点睡觉,中午十二点到十二点半、下午六点到六点半,李培老师跟我交流医院的工作,其余时间全部用在学习上。这次考试的结果是,我以基础知识93分、相关专业知识84分、专业知识89分、专业实践能力92分的成绩位居本地区第一名。几年以后的2016年,五十岁的我有资格参加副高职称资格考试,这次的成绩是82分,仍然是本地区的第一名;医古文考试也以93分的成绩居本地区第一名。

2018年,我被聘任为副主任中医师,每周上两个半天的门诊,有时还去病区中医查房。我所在的医院也是成都中医药大学的附属医院,我被学校聘任为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既带研究生,也给本科班、硕士研究生讲《黄帝内经》《中医各家学说》《中医养生学》《临证方剂思维解构》等课程。我还中标了好几个省市科研课题。2020年初新冠疫情发生后,我主持了市里的应急课题芪景防感合剂预防新冠研究。这个合剂备案为医院制剂后,用于新冠、流感和普通感冒的预防。几年下来,差不多有十多万人次使用。

六、晋升正高

2023年,我有资格晋升正高职称了。正高晋升不再需要考试,但同样有不少的要件,比如,要有论文、科研等业绩,要有八百个单元的门诊工作量,要在国内知名的三甲中医院进修三个月。为了这八百个单元的工作量,我除每周二、五出半天门诊外,周末和节假日也出门诊。进修对我来说,既是职称晋升的要件,也是临床能力提升的要件。经过上级批准,我到成都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跟随国医大师陈绍宏学习。

陈绍宏是业内公认的疗效卓著的临床大家。跟随陈绍宏临证之初,我惊异于老师八十余岁矫健的身姿、洪亮的声音、旺盛的精力;稍后,则叹服老师超人的记忆、清晰的思维,更折服于老师神奇的疗效。

七、做回中医

到医院工作十多年,无论是行政后勤的员工,还是临床一线的医护都很支持我,大家同舟共济,院本部先后完成香港政府援建项目、住院部改造项目和地市级医院建设项目,城市新区占地二百六十余亩的国家中医药传承创新工程和中医特色重点医院项目建设接近尾声,内部管理日趋规范,不少学科在这片土地上崭露头角,一批中青年干部也已成长,医院高质量发展的旅程已经开启,我可以交班了。尽管距离退休还有三年,但我要开启新的中医人生。2023年4月,组织接受了我的申请,我从医院党委书记的岗位退了下来。

从中医医生到公务员到中医院的院长、书记,再到中医医生,四十年似在弹指之间。退下来后,我每周四个半天出门诊,每周一次到成都继续跟随陈绍宏老师学习,其余时间或讲课,或带学生,或读书,或到病区中医查房,新的中医人生颇为充实。

有人说,读过的书,走过的路,遇过的人,决定了你的人生格局。回望我这几十年,那些书、那些路、那些人始终影响着我,左右着我的人生抉择。2010年从政府到医院,2023年辞去医院领导职务,一些同事和朋友是不理解的,但我知道,我这一生缘定中医。在我的心底,中医是中华民族的先哲对话天地和生命的智慧结晶,在这个数字技术、人工智能、生命科学日新月异的时代,她弥足珍贵。(转自中国中医药报   作者:任清良 四川省绵阳市中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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